农科视窗（29）|住在树杈上的鸡 ——漫谈熟悉而又陌生的鸡家族（上）
农村大众记者 陈建志
2022-09-01 14:39:03
来源：大众报业·农村大众客户端
鸡，是我见到最早，并且自以为最熟悉的一种家禽。然而，了解到它的个别习性时，还是感到有点诧异。
01
鸡也曾经挨过饿
我小时候，在我老家宽敞的院子里，总有几只或者十几只鸡走来走去，觅食嬉戏。其中，多数是步履蹒跚、老成持重的母鸡，也有唧唧喳喳、活泼可爱的小鸡，偶尔可见羽毛艳丽、昂首挺胸的大公鸡。
那时候，农村家家户户都穷，我家也不例外，全家连人都吃不饱饭，喂养的鸡挨饿自然属于常态。虽然这事我没问过鸡，但是“咯咯哒咯咯哒”“咯哒咯哒”……鸡经常发出这几种声音里，肯定有一种是表达“我饿了”的意思。
那时候，鸡没有充足的食物，仅仅依靠人的饭渣、剩汤是吃不饱的，它们有空就去啄食菜叶、草籽充饥。只有到了夏秋收获季节，才有机会改善一下伙食，捡拾主人装包、运输粮食落下的一些麦粒、玉米粒什么的，主人偶尔也会慷慨地撒一把粮食给它们解解馋。完全不像现在，现代化养殖场里的蛋鸡、肉鸡，不愁吃的，棚舍料槽里装满营养齐全的配方饲料，可以一天24小时随时享用。
现代化养鸡场。（照片来源于网络）
那时候，家里养的鸡没吃饱，岁数不大的我也看出了端倪。举个例子，挨饥受饿的母鸡产蛋数量少，两三天才产一个，产下的蛋还有亏空。单瞧外表，似乎看不出迹象，煮熟之后，剥开蛋壳可见较大的一端，在内、外卵壳膜之间有一个较大的气室。如今，不愁食物、饱食终日的蛋鸡所产之蛋，气室极小，近乎于无。
印象中，这些家养的鸡只只老实本分。我家的老房子位于村庄最南侧，再往南便是生产队的一片绿油油的庄稼地。房子刚建起来的时候，因为无钱垒院墙，父亲便用树枝扎了一圈篱笆墙。这篱笆墙不过一米多高，但是这些鸡极少飞到篱笆墙之外，啄食生产队的庄稼——那些绿油油的枝叶或者黄澄澄的果实。当时，给我留下的印象，就是鸡不会飞，老实本分，甚至有点木讷。
02
住在树杈上的鸡
农家饲养的这些鸡，通常被人称为土鸡、笨鸡，取其土生土长、笨拙呆板之意，以有别于从外国进口的洋品种。
在各地饲养的土鸡、笨鸡之中，有不少著名的地方家禽良种。
汶上芦花鸡。（照片来源于网络）
以山东为例。鲁西南有一种汶上芦花鸡，早在明清时期便闻名遐迩，羽毛多为芦花色，间杂黑色或红色，颈毛和尾毛有黄绿色亮光，羽翼多为黑色。这是一种蛋鸡，开产日龄118天左右，每只每年大约产蛋200枚。
寿光鸡。（照片来源于网络）
产自昌潍平原的寿光鸡，更是大名鼎鼎，它与河南固始鸡、广东三黄鸡、上海琅山鸡并称为四大地方鸡种，也是唯一被载入《大不列颠百科全书——品种卷》的中国地方鸡种。寿光鸡体型硕大，大型公鸡体重平均3.8公斤，全身羽毛均为黑色，耐粗饲，抗瘟疫，蛋壳红艳坚厚，蛋肉味道鲜美。
琅琊鸡。（照片来源于网络）
在胶东半岛，青岛境内，有一种琅琊鸡，也很出名。十几年前，我曾去胶南市（现已并入青岛市黄岛区）实地寻访琅琊鸡。这种鸡的典型特征有三个：麻羽、黑嘴、黑腿。20世纪80年代之前，在当地农家喂养的琅琊鸡数量众多，后来一度濒临灭绝，难觅纯种。进入21世纪，当地有一青年，在琅琊镇黄道山上，承包荒山建起一个养殖场，持续提纯复壮琅琊鸡，经过数年艰苦攻关，终于使其涅槃重生，家族发展日益壮大。这种鸡适宜庭院散养或山林放养，肉质细嫩、鲜美可口。采访时，主人还透露，每天傍晚时分，琅琊鸡就飞到树上，晚上栖息在树杈上。
琅琊鸡的这个习性，引起我极大兴趣。在固有的老观念中，家鸡翅膀短，不能高飞；夜晚来临，宿于棚舍。实际上，鸡属于鸟纲，凡是鸟纲的动物，都长着一对翅膀，飞翔是它们的自然习性，而栖息在树上可谓一种“返祖”现象，与其生活在山林的祖先有关。
雌性原鸡。（照片来源于网络）
从进化的角度讲，家鸡是由古代的原鸡驯化而来的。
直到如今，你若行走在南亚次大陆，由巴基斯坦往东，一直到中南半岛并向南达爪洼岛和苏门答腊岛，都有可能看到原鸡活跃的身影；在我国南部的云南、广西和海南等省份，也有原鸡分布。假如时光倒流六千年，即使居住在黄河流域的人见到原鸡，亦不算奇闻轶事。
原鸡一般栖息在海拔约1000米以下的原始森林、麻栗林和次生的竹子和阔叶林的混交林中。在云南一带的山区，有些原鸡有时会离开山林，溜达进入附近的农家院落，和家鸡混居，一起生活，甚至交配生育后代，抚养儿女。即使这样，倘若主人稍不注意，敞开院门，有些原鸡还会不辞而别，溜出院子，回归山林，恢复野性，晚上它们就栖息在树杈上。
03
大名鼎鼎的达尔文错了
家鸡起源于何时、何地？
1868年，英国著名生物学家达尔文发表了一本著作，名叫《动物和植物在家养下的变异》。书中提出，家鸡是公元前2000年，由印度大峡谷中的原鸡驯化而成的。对这一结论，中国著名鸟类学家郑作新、钱燕文、薄吾成等人并不认同。他们认为，中国家鸡有自己的起源地。其依据就是1949年之后，中国的一系列考古发现和大量出土文物资料。他们还认为，中国家鸡驯化的时间比印度家鸡要早得多。
雄性原鸡。（照片来源于网络）
世界各国动物学家研究多年，已经达成共识：红原鸡是家鸡的主要祖先。下一个问题在于，红原鸡分为五个亚种。家鸡究竟起源于哪个亚种？起源于何地？
此前，专家们认为，南亚、东南亚和中国均有可能是家鸡的起源地。最近，研究有了新进展。中国科学院昆明动物研究所张亚平、吴东东等专家带领的课题组，与外国专家合作，通过大量群体遗传学分析，发现家鸡是由其中一个亚种（Gallus gallus spadiceus）驯化而来的。这个亚种目前主要分布在中国西南、泰国北部、缅甸等地区。由此推出一个结论：鸡的驯化很可能是在这几个地区逐步完成的。
甲骨文中的鸡字。（照片来源于网络）
古人最初为什么养鸡？答案是：让鸡报晓。甲骨文中的鸡字，就是雄鸡啼鸣时的形象。这是一个十分确凿的证据。后来，人们养鸡的目的发生改变，把养鸡当成获取蛋、肉食品的手段，于是逐渐驯化原鸡，培育出一系列蛋鸡和肉鸡的地方品种，还有专门用来打斗娱乐的斗鸡、用来观赏的观赏鸡等。科学研究证明，中国驯养鸡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新石器早期，距今已有七八千年。养鸡的目的由黎明报晓到产蛋、提供肉类等食品的转变，大概在周朝之前就完成了。
大众报业·农村大众记者 陈建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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